白鴿
發行日期:1999.11
作品編號:MS-072

自由飛翔的音樂哲學意識 伍佰 & China Blue的『白鴿』
 

今天,大概我也無須再花多大的篇幅來大書「伍佰&China Blue」過去的音樂航程,因為這個名字在90年代的台灣流行音樂史上不但早已家喻戶曉,甚至他們力抗當時市場的不可能性而掀起現場演唱會的熱潮,都是一次為人所津津樂道的傳奇性音樂革命。

當然「伍佰」影響力普及之廣,從他的<浪人情歌>、<被動>、<愛情限時批>等作品在KTV中的點播率之高亦可見一斑。

然而難得的是,這麼多年來伍佰&China Blue卻不只滿足於享受眼前巨星般的成就,而淪於去複製一首又一首伍佰式的嘶吼情歌來刻意討好樂迷,反倒是從<樹枝孤鳥>到<白鴿>,我們見到伍佰&China Blue一直在對自己的聲音尋求改革,不停歇地將他們的聲音提昇自不同的層次。

事隔兩年,再與伍佰進行一次訪問;向來不常在娛樂媒體亮相的他,依舊對一切音樂性的問題侃侃而談,彷彿有著抒發不完的個人觀點,以及他對音樂創作所持的情感和態度。因此,與其片面地說伍佰是位廣受愛戴的流行銷售指標,毋寧認為他是一位有著深切自我認知、不斷在既有的商業音樂體制內尋求新音樂火花的唱作人。

Flying Rock-Consciousness

從<愛情的盡頭>到<樹枝孤鳥>,再到這張99年新作<白鴿>的誕生,有獨無偶地中間都相隔著兩年左右的時間,那麼「兩年」這樣的一個Time Period,是不是一個明顯的創作週期?

「就拿<樹枝孤鳥>來說好了,這些歌在兩年內都是活著的,所以沒有想要去做新的東西;另外一點是說,我覺得一年之內的腦筋都是一樣的,沒有什麼新的東西要講。」

然而更巧的是,連續兩張專輯<樹枝孤鳥>與<白鴿>,都是以「鳥」做為主題。「可能我有戀鳥症吧!」伍佰開玩笑地說。不過他馬上就正經地做了補充:「我比喻我自己的音樂歷史都在飛翔,所以我的新唱片也還是要繼續飛行,才會再以「鳥」作為主題。」

無庸置疑,上張<樹枝孤鳥>無論在音樂本質上或在反映出來的市場銷售量上,都是一張無懈可擊的成功作品,那麼在著手進行這張新專輯時,對你這樣一位不願重覆過去作品的唱作人而言,自己又如何去尋求新的突破?「當我在做這張唱片的時候,並沒有說想要去突破,而是在想有什麼新的東西吸引我,是什麼因素吸引我繼續去創作?想清楚了之後才動筆去寫。<樹枝孤鳥>還是一張比較屬於想像的作品,想像光復前台語歌的文詞用在現在人的想法寫出來會是什麼樣子;但在做這張專輯時,想的卻是身為一個搖滾樂手,怎麼樣去做出搖滾樂手該做的事。當我去北京看到那些搖滾樂團,聽到他們的音樂時,其實自己是有些汗顏的。雖然他們不是那麼被大眾接受,雖然他們的音樂可能不是那麼成熟,但是他們要講的事情,不論是對抗自己或對社會,都有一個鮮明的主題;而且這個主題不是情情愛愛,不是無病呻吟。這是一個關鍵,所以在做這張專輯時我就覺得該要去探索什麼東西,所以才會寫了<真世界>、<白鴿>、<上帝救救我>這些歌曲。」

…「搖滾樂手一定要跟社會有關聯、有互動,並不是說你拿把電吉他,唱唱搖滾樂,就叫做搖滾樂手;應該說你對這個社會有搖滾性的注視、搖滾性的關懷、搖滾性的抗議、搖滾性的觀念與思想,這樣才是一個搖滾樂手…」

繼而從北京搖滾樂團「堯氏」(原名「子曰」)與崔健的現場演出所帶給他的衝擊,以及<白鴿>這一首作品注入台灣這塊土地的關注,伍佰也談到了心中對於一個搖滾樂手的認知。

「搖滾樂手一定要跟社會有關聯、有互動,並不是說你拿把電吉他,唱唱搖滾樂,就叫做搖滾樂手;應該說你對這個社會有搖滾性的注視、搖滾性的關懷、搖滾性的抗議、搖滾性的觀念與思想,這樣才是一個搖滾樂手。好比我對羅大佑很崇拜、很佩服,是因為他講了很多有智慧的話,他的音樂可以走到很遠很遠的地方;所以我覺得重點不是在於有美有很絢麗的音樂外表,而是在於你是不是講了一些很有意義、很有深度的話。」

Back To Basic

除了創作主題與過去有著明顯的迥異外,在官方的專輯文案中還特別強調了這次的專輯是要「回歸音樂最自然原始的本質」,那麼究竟所要呈現的是什麼樣的一種音樂情懷?

「如果說<樹枝孤鳥>是一張張牙舞爪的、華麗的唱片,那麼我這次就嘗試將所有炫麗的、臭屁的聲音拿掉,去找到一種自然的聲音。當一切絢爛的事物都在發生時,自己反而回過頭去,回到原點,這對我來說是有趣的,是有吸引力的。」繼而伍佰更進一步地補充道:「我覺得力量是有很多方式可以釋放出來的,不一定唱得很用力,或是歌詞寫得很糾結,反而是一種哲學式、思考式的力量才是我現在所追求的,而這就切必須透過更純凈的音樂表達出來。換句話說,這也是一種內斂的表現方式,就像在低空飛行。」

於是在<白鴿>中,除了開場的趣味性地sample了一些電話鈴聲的<上癮了>以及貫穿著急促吉他刷弦的<真世界>依舊爆發著熟悉的典型伍佰式搖滾能量之外,大部份的作品如同<不曾在乎我>、<白鴿>、<看我>、<與你到永久>,所強調的反倒是一份經由簡約樂器配置所與伍佰那由外放轉為內斂之嗓音所交疊而成的靜謐音樂張力。更值得注意的是,伍佰這次在詮釋慢板作品式抒搖滾類作品時,讓人感到的不再是一份撕天裂地的霸氣,而是流露出一副斯人獨憔悴的黯然情懷。對此,伍佰表示這段期間他很喜歡4AD旗下樂團Red House Painter的作品,或許多少也被他們那種Moody感傷的Sadcore Folk風格所感染吧!

「我希望這張專輯聽起來不會油膩,而是像一碗好吃的陽春麵。」伍佰以這樣簡單的比喻形容了這張作品。

Release The Pressure

這幾年下來,從專輯大賣、演唱會爆滿到金曲獎的肯定,無疑地這可以說伍佰與China Blue正處於一個音樂事業的高峰,因此而知地,在籌製這一張專輯時必定有著來自不同面向的壓力產生,於是我們便見到官方資料上引述了伍佰的一句話:「只想好好沒有壓力地去做一張專輯。」

「其實我知道大家在做這張專輯時是很有壓力的,包括銷售量、金曲獎…等等,但是一旦被壓力牽著走,就什麼都做不好。所以在錄音時我會說,所有有壓力的事都閃開,就做沒有壓力的事,才能像現在一樣很自然地去講自己講的事情,想唱的歌;因為我們現在不是在做音樂,我們是在過人生。再者,這次的歌曲,幾乎都有一個嚴肅的主題,但是你覺得不會聽到像亂彈那樣嚴肅的音樂做襯底,你聽到的是Easy、沒有壓力的音樂在闡述這些嚴肅的事情。」的確,最明顯的例子就是<上帝救救我>這首作品。雖然追是一首描寫市井小民生活中苦悶與希望的歌曲,但是在編曲上卻以過去從未出現在伍佰專輯之中之熱情洋溢的拉丁味道予以包裝,讓我不禁想起了老牌樂團Santana最近所推出的新作。「其實會有這樣編曲模式的誕生,是因為看太多電視,看到Ricky Martin那麼受歡迎,之後就想寫一首拉丁的歌,沙漠的歌。」

The Show Must Go On

最後值得注意的是,這張<白鴿>除了主題的不同外,在歌詞的撰寫上也與前作有所不同;上一張<樹枝孤烏>中的歌詞相當重視遣詞用字上的文學意涵,是希望綻放一種音樂的香味,那麼這次的寫詞方式想捕捉的又是一種什麼樣的層次?

「之前在追求的是文字的美感,而現在能滿足我的是內容、主題與態度;過多的語法與修辭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怎麼拿真誠的東西出來。持續對自己的人生探討,才會有源源不絕的新作誕生。特別是如果你想要做音樂做很久,你就不能說你在做音樂,而是要去過一個怎麼的人生,然後把人生帶到音樂裡面才是對的;我希望有反映自己觀點的言詞,在我的音樂裡面。」

回顧過去,伍佰對自己最滿意的創作是<斷腸詩>的歌詞:「我最滿意的詞是<斷腸詩>,我封給我自己最佳作詞獎,因為它是台語,又是文言文。曲的部份很難,我只能說過去曾經流行過的每一首歌都不錯,都是我當時做的不錯的事情,它可以讓很多人喜歡。」

那麼,展望未來,伍佰自己是否有想過會繼續在音樂創作上像David Bowie一樣不斷求新求變橫跨不同的音樂世代,或是會在適當的時候停止幕前演出而退居幕後?「這必須要和我的人生有密切的結合,我才能一直去做當時、當下我覺得該做的事;我當然希望我一直有好的作品誕生,但是這個前提是我的人生是有一些事情一直在進行、一直在飛行。」

「滿足自己,同時能做到一個搖滾歌手應該與整個社會維持的互動關係。」這是伍佰在訪問最後所做的結語,同時也是他對自己日後的音樂道路所許下的最大期望。

文/林哲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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